地表最強里長@酒店經紀阿妹分享溫馨新聞
我很認真地看完這一篇報導,心頭熱烘烘的久久散不去。
報導中沒有提到這位里長有任何宗教的信仰,也沒有宗教團體支持,我一直在想背後是甚麼樣的動機來支撐這位里長可以堅持這麼久,還制定了如此感人的SOP?想來想去,應該就是佛教說的「慈悲心」吧?
我不知道什麼樣的事蹟可以被稱為「偉大」?但是這位里長應該算是發心又發願的活菩薩吧!
報導很長,但是不會「冗長」,而且看完之後會覺得心情很好,因為這世界還是如此美好的。
20年來看遍獨居老人「病死在家發屍臭」悲歌,他負債千萬送便當意外成為「地表最強里長」
一顆佈滿黴菌的饅頭是唯一伙食、一個人在家病了死了發臭好幾天才被發現,這是20多年前在台灣反覆上演的獨居老人悲歌──如今在號稱「台北最窮社區」忠勤里擔任里長的方荷生也曾是收屍人之一,他說那氣味一輩子忘不掉,只是那時送走第一個老人的菜鳥里長或許萬萬沒想到,「想照顧老人」這樣一個單純心願讓他走上負債千萬不歸路,也意外成為傳說中的「地表最強里長」。
從20年前送出第一個便當開始、到現在可以一周5天提供300位老人吃午餐晚餐,方荷生打造的「南機場樂活園地」擁有全台灣最強大的食物銀行系統,超市裡頭明明還新鮮卻不得不報廢的蔬果肉品在此地全都成為「無菜單料理」、有肉有菜有湯甚至有飯後水果;來吃飯的老人們也不是單純受幫助,他們身體健康的替不健康的打菜、能走的替不能走的送菜到家裡,原先孤獨的老人們就此被一份食物連繫起來、有了朋友、還會相揪去看電影。
▲20191115-北市忠勤里里長方荷生擔任里長幫助當地弱勢居民21年,也常遇到經費申請困難的問題。(蔡親傑攝)
「我送第一個便當的時候沒錢也沒人,但我覺得這事是對的,怎麼從一個便當慢慢慢慢發展出來?如果你覺得這事是對的,你必須有這個堅持……」方荷生說。一個從未受過社工專業訓練的素人里長意外做出堪稱「地下社會局長」的榜樣,方荷生與南機場一起成長的21年,一切起點來自於「堅持」。
「那饅頭都是黴菌,他就這樣撕著吃…」新手里長的「收屍」日常:死掉老人在家臭掉那個味道,你一輩子忘不掉。
走入南機場社區,這裡不僅有著號稱「台北最強」的夜市,也有著號稱「台北最窮」的處境──屋齡超過50年的這片國民住宅原先是安置拆遷戶、淹水受災戶用的,住民們在每戶只有8–12坪小房以鐵皮、外推陽台再撐出空間,半世紀過去的南機場便成了違建密佈、漏雨淹水的社區,即便是陽光普照的大晴天,社區幽暗的走廊依然積上一灘水,一走過去就「咚」一聲被漏滴打濕。
方荷生的老家原在現今台北市大安區公所附近,6歲那年因為自家被拆遷而搬進南機場,一住便是半世紀,他說那時候台灣大家都窮,也不覺得這裡和其他地方有什麼不同;只是隔了數十年、當年在社區巷弄鑽來鑽去的小男孩成長為中年大叔選上新科里長,方荷生開始看見南機場的大問題之一:孤獨死。
▲20191007-貧窮、萬華、住宅、南機場(謝孟穎攝)
南機場這裡住了大量來台老兵,小時候的方荷生看老兵們是成天跑來跑去,長大後的方荷生則是看見他們老了、腰彎了、身體狀況不斷。方荷生記得王貫英,老人家隨國民政府來台以後四處打零工糊口、又以拾荒收入買書給那時買不起書的南機場孩子們看、包括方荷生,只是方荷生長大後看見的王貫英,是一個人棲身在淹水地下室,啃著發黴的饅頭。
「床這麼高,水就這麼高,老爺子就躺在那!」方荷生比了比當時積水情況,又說:「他的大同電鍋一打開裡面一顆饅頭,那饅頭像雷射球,咻咻咻──都是黴菌,他就這樣撕著吃……沒人照顧他,他獨居。」
孤獨生活的王貫英後來被送入療養院、5年後壽終正寢,但並非每個老人家都有機會得到這樣的照顧,方荷生說:「我看到太多老人沒送醫院死在家裡,死掉老人在家臭掉那個味道,你一輩子忘不掉。」
剛當上里長的方荷生時常在「收屍」,老人家生病退化跌倒到死亡的速度極快,太多獨居老人直到死後許久才被發現,方荷生開始反覆想:「我是里長,我要怎麼幫他?」後來一位家醫科醫師說可以從「餐食照顧」開始,方荷生便送出社區第一個便當──那時的方荷生也沒想到,便當竟會從1人份變成300人,也也意外送到自己負債千萬、連房子都拿去抵押。
從一個便當開始改變「孤獨死」:送餐的意義不是只給他便當吃,我們是要跟他連結、知道他狀況。
獨居老人孤獨死的狀況在20年前的台灣各地皆有,只是南機場單身榮民多、問題更顯頻繁。剛開始方荷生也試過跟台北市政府談榮民問題,但無論陳水扁、馬英九執政時期都說這歸榮民服務處管,方荷生無奈:「我知道他們是榮民,但退輔會只配備一個組長管一整個中正區,每天光清點遺物都已經清點不完,他沒能力照顧!」後來方荷生也向前台北市長馬英九直言:「我贊成他是榮民服務處的,但他在台北市入籍時間比你長,他是『台北市民』。」
政府不做,只好自己來做──方荷生從沒學過老人照顧也沒有社工專業,他乖乖聽著家醫師建議的「餐食照顧」,開始替社區走不動的老人家送便當,送便當的同時也可以與老人家聊聊天、了解身體狀況,後來方荷生才知道原來這就叫「社工訪視」。一個兩個三個,方荷生送的便當越來越多、被老人家們記得的同時也開始建立起連結,訪談過程中一個老人走過去,方荷生說:「像現在這個老人搬到我們社區兩個月,住在地下室,他什麼都不記得,只記得我而已。」
儘管方荷生從未學過社工專業,做著做著卻發展出一套送餐模式。其一,接受送餐服務的老人家一餐需要自行負擔20元,為何要給這錢,方荷生考慮到了對方的尊嚴:「老人不吃『嗟來食』。」給錢吃飯對老人家來說就是天經地義了,如果要出遠門不在家也可以提前告知、那幾天就不收錢,透過這機制方荷生也可以知道老人家到底是失蹤還是一切安好:「送餐的意義不是只有給他餐、不是只給他便當吃,我們是要跟他連結、知道他狀況,有溫度的有感覺的。」
至於一餐20會不會太便宜?方荷生說這裡不檢視「資格」,只看你是否符合社區的送餐規則:「這些老人家能不能拿到社會局補助對我來說不太重要,只要他有需要、把20交給我,我就願意送。」
▲20191115-北市忠勤里里長方荷生成立南機場幸福食堂提供獨居弱勢長者共餐服務。(蔡親傑攝)
方荷生還把社區供餐分為「送」、「供」、「共」三種──「送」是服務無法下樓的長輩,每周一到周五的中午晚上固定由社區志工送餐到家;「供」是請走得動的長輩親自到樂活園地的廚房拿供餐;「共」則是共食,願意跟其他老人家一起坐下來吃飯的,就直接在樂活園地用餐。
說起為什麼會有作為廚房的「樂活園地」誕生,這又是另一個意外了。方荷生在2010年得到國防部的閒置土地,便在隔年想到可以來做「廚房」,原先是因為用餐的老人家越來越多、去店面買便當的支出已讓人吃不消、決定自己煮,但那時方荷生也看見另一群隱形的「獨居老人」,這些老人雖然不是一個人住,卻一樣有孤獨之時。
「我發現太多像我們這種年紀的白天要工作不在家,剩下的爸媽、老人家自己要在家吃飯,老人自己在家心情就不好,要等到你回家,你才會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吃飯……」就這樣方荷生的送餐服務又擴大了,把那些白天沒有子女陪伴的老人家也一起拉進樂活園地,老人也有機會在這裡交到新朋友,不再孤單。
原來我們浪費的蔬菜這麼多!大賣場「剩食」也成最環保「無菜單料理」
談起供餐服務最重要的是什麼,方荷生說一個星期裡「做1天叫『辦活動』,做5天才能叫『照顧』」。方荷生想做的並不是偶一為之的里民活動,而是可以天天確實讓老人家吃到飯、照顧到老人家的穩定供餐,問題是錢從哪來?政府能給的補助極為有限,雖然後來方荷生有了廚房,20多年下來也已負債千萬,「前幾年都是自己算錢,錢不夠就去貸二胎,被女兒抓到的話她就會抓狂」,不斷燒錢的情況下,方荷生想到了極佳的解法,即「剩食再利用」。
所謂「剩食」並不是剩菜剩飯,而是基於企業管理被浪費掉的食材──都市傳說裡大賣場會將過期生鮮重新包裝上架,方荷生看見的事實卻是大賣場天天將期限到了食材「銷毀」、咚咚咚地一份份丟進垃圾桶裡。
「那垃圾桶裡青菜很漂亮、肉很漂亮、麵包很漂亮!你媽媽如果買一包青菜回家放3天、菜還很漂亮,她會丟垃圾桶還是拿來炒?她會拿來炒,但在這裡是要丟掉的!」方荷生當下真的傻眼:「我又缺錢又缺菜,我要照顧幾百個,你這拚命地丟……沒辦法,對企業來講他一定要丟。」
▲20191115-北市忠勤里里長方荷生將捐贈來的物資重新整理做最有效的運用。(蔡親傑攝)
眼看能吃的東西變垃圾、企業還要再花一筆清理費,方荷生便試著去跟家樂福基金會談「雙贏」方案,那些要丟掉的食材由里民親自載回去,要吃什麼就看今天家樂福丟了什麼,完全就是傳說中的「無菜單料理」,從桂林店開始做著做著竟也擴及全台:「這些企業省掉處理費,還可以做企業形象……不能賣不代表不能吃,我讓企業相信我、把東西給我,這模式在台北成功了,全省家樂福也開始跟著做。」
方荷生談合作的企業也越來越多,知名火鍋店「石二鍋」為了美觀挑掉的醜蔬菜還很新鮮、他整桶抱回來炒,大飯店總舖師雕花削下來要丟的水果他也抱回社區打成極鮮果汁,賣場「美廉社」逼近效期盤點下架的調味料跟泡麵當然也還可以用,至於每天難免有賣剩麵包的「哈肯舖」,方荷生把麵包載回來進入「惜食中途島」冷凍,作為一星期裡沒有供餐那2天的存糧──所有的巧思都是插在企業既有的報廢程序裡,企業不需要額外花錢花人力整理、只需將本來就要丟掉的食物給方荷生處理,這般設計讓雙方都受惠,就連環南市場的菜販也開始提議要把賣不完的菜給南機場。
「全台灣都有方荷生」21年心血遍地開花:如果你覺得這事是對的,你必須有這個堅持。
當然,省下食材費不代表方荷生的債務就可以一夕還清,但看看20年來做出的成果,方荷生依然無悔──最最重要的,或許是這過程裡被照顧的人也能幫助其他人,整個社區被送餐連結在一起,形成互相照顧的網絡。
「被我照顧的對象不代表不能當我的志工,爺爺奶奶中午要一起吃飯,誰挑菜最厲害?阿嬤。她是被照顧,但她也可以幫我、她只是家裡中午沒人陪吃飯,有些阿嬤來都會說:『里長你閃啦,我們來挑菜!』」方荷生笑。
身體還健康的老人家可以幫忙送餐給無法出門的老人家,到樂活園地坐下來吃飯的老人家裡10個有8個行動不便的、在餐廳很難穿梭自如去夾菜,剩下2個還能走能跑的就幫忙打菜,「我們用健康長輩來照顧不健康的長輩,他幫他打菜,這是互相幫忙,不是他只會接受我們的幫助。」
共餐過程裡老人家也會交到新朋友,有的老人家一邊挑菜一邊聊天、有的則是相揪去看電影,本來各自孤立於房間裡的老人們就這樣被連結起來,方荷生在照顧上也輕鬆許多,老人家們會相揪、揪不出來就知道有狀況、有狀況也會幫忙送醫,一切都已不是單方面的「慈善」,而是整個社區長成互助的模樣。
20年前當上新手里長的方荷生完全不懂如何照顧到社區老人,處理一個兩個三個老人的喪事以後慢慢摸索才長出現今南機場的照顧模式,看著現今高齡化與貧富差距拉到的社會裡也有許多新手里長面臨一樣困擾,方荷生很願意教,也相信社區一定做得起來:「我的東西可以被複製也可以被切割,如果沒錢沒資源也可以從其中一樣先開始做起。」
這套模式被複製的對象並不僅老人服務,方荷生統籌全台灣的食物銀行,近期也到台南一所科技大學講課,那地區需要服務的對象是新住民與低收入戶,雖然不是「老人」,如何穩定地供應食物、如何讓社區產生互助,背後運作原理是互通的:「不管課後輔導、老人供餐,你想做哪一項我就教你!我常說這沒有專利,你願意經營下去,碰到問題再來問我。」
從新手里長走到今(2019)年得到「總統文化獎」的肯定,方荷生說這也是21年來累積下來的,能否做出成績來,就看「堅持」在哪:「如果你覺得這事是對的,你必須有這個堅持──我們需不需要政府資源?雖然給得少,還是需要,有基礎以後我們再慢慢讓他長大。」
長照要成功,就要讓社區長大──這就是方荷生21年來的核心理念。從一個便當做到穩定每周5天供300人兩餐,方荷生認為能做成這樣也是必須依靠社區的力量,甚至一個長大的社區還能照顧到鄰近的社區,一步步向外推,讓更多人受到幫助。
▲20191115-北市忠勤里里長方荷生擔任里長幫助當地弱勢居民21年。(蔡親傑攝)
「有人會跟我說『里長,這社區沒有你就不行了』,我說沒有,全台灣都有方荷生!」說到這裡方荷生又笑得更開了。確實當今全台灣都有「方荷生」,他的模式可以在各地永續運行,人們說他是「地表最強里長」、「地下社會局長」,這封號,真的當之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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